西西弗对人生命运的态度 活着的证据中哪儿? 那位双腿残疾拄着拐杖的青年郑智化,唱了一曲粗犷激越冷峻悲壮的《水手》今后这歌便久久“绕梁不去”天天骑着车急忙忙忙上班下班的时候,所过大街小巷商店餐厅的音响里,全部吼出郑智化的歌,它一遍遍冲击着我的耳鼓,然而,它一遍遍撞击我心的,惟有那句: “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 “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 好像看到她在海边踽踽徘徊,一任冷雨将她裹挟,双眼望向迷蒙的远方一个找不到生存理由和期望的悲凉,袭上心来 一边机械不停地登着车,一边重复地自问:“是啊,活着的证据,是什么?人的活着,为何?” 我也开始寻寻觅觅,不过,已经不是第一次 活着的证据?一个人类生存所终极关心的大哲理,一个每人一生所必需自己处理而且往往需要重复处理的大问题 动物的活着,不会也无需考虑证据的而人不行,人要靠思想来证实和决断自己的生存理由和生死方法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人就会绝望,就可能活得很糟,甚至自杀;明确自己生存的必须,才会为之而活下去 荒谬之困扰 我继续寻觅这证据,已经不是第一次 和那一代青年的大多数一样,曾将“左”得幼稚的政治斗争作了人生最壮烈的目标和意义。
跌破那份天真以后,又将最实际最世俗的挣钱谋生作了活着的内容和理由 就这么,日复一日,起早摸黑,上班下班,买米买菜,吃饭睡觉,生儿育女……循环不变 猛一抬头,幢幢高楼,有如一座座巨大的蜂巢,或是整齐排列的鸽子笼、机械化养鸡房,抑或是叠迭堆砌的火柴盒?环视四面,人流车流,在夕阳红彩中将那斜长凌乱的黑影子一群群一批批急急带过,令人有些眼花缭乱 蓦然间我发觉,当代人真有些像那养鸡场中的鸡们,或鸽们蜂们,每晨我们干着千篇一律从一样的房舍中奔出,一样地去谋食,又一样地日暮回归,喘息卧歇,次日,又开始反复昨天的动作…… 法国作家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论荒谬》一书中提到了这么的问题,她说,当我们天天这么机械反复地生活而不自知时,事情显得十分简单,可是在某一天早晨,当你忽然问自己:我这么没完没了周而复始地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荒谬就于此刻出现了生命意义的问号忽然以那显赫的弯勾扼住你的脖子,令你以为惶惑模糊,人生好像飘泊在无际的虚空里,不知道活着真真是为那般? 加缪认为,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存在,但人有灵性反思,于是偏偏琢磨出一个“活着有什么意义”的题目来诘责自己,为难自己,所以落入荒谬的困境。
西西弗之证据又何在? 我们肯定要拿出一个态度一个方法来面对这生活 而且这态度方法的不一样,人的生存状态就不一样 或心灰意冷无聊至极 或奋发快活有滋有味 加缪主张人要打破荒谬,主动顽强地走完哪怕是注定代代反复却又没有意义的生命旅程就像神话中的大力神西西弗,众神之王宙斯处罚她将一块巨石推上一座大山顶,可是那石头通常又不可阻挡地滚到山脚,于是西西弗又得走下山去将它推上,永远反复,永远循环,永无结束解脱之日然而西西弗的工作的荒谬性正是这个神话人物的伟大之处:她以一个不屈的精神和努力的行动来对待这毫无意义反复不止的动作,显出对这种生存的藐视于是没有意义的反复行动中充满了有意义的态度和行为 不过,人凭着什么,使自己对于所谓本无意义的生命,却要以一个主动的精神,过出了一个有主动意义的生活来?这意义,这证据,又是什么? 生存之真义 也只有在类群的依存之中,生命的生灭,才对同类有了利害得失喜悲的影响,于是在人类世俗平平淡淡的生活中,人又取得了自己对于同类而言所被给予的另一层生存证据和意义 这么,尽管是我们人类在宇宙自然的母腹中毫无意义地孕成,尽管我们每个人于无自主意义的朦胧中从先辈母腹中诞生,不论我们情愿是否,这是一件不由自主或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过第一,宝贵的生命可能使我们体会人间的温暖欢快和幸福,热爱生命享受生命,就成为我们生存的一个本意和目标第二,诚然,哪怕人生中避免不了大量繁琐枯燥反复的事务,或失意不满和不幸,而当我们于这其中活得很无聊很不耐烦的时候,作为类的一分子,我们却仍然有更主要的生存必须和理由这个活生命的世界,如同一个大旅店,全部从无中来的生命,如同这旅店的过客,当我们走进它,就不光是来享受,还要劳作,在发明中享受纵然干得很辛劳,或说活得很不顺,但假如我们离它而去的时候,我们终还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多多少少为活着的及以后的生命留下了部分享受的果实,为这旅店装点了些许美好的东西,而不是一堆破烂的垃圾,那么我们的生存就含有了尤其的价值,为此我们亦不会感到无聊和惭愧 总而言之,生命既来之,就要努力让它过得好,而不是糟,不光为自己还为了我们的同类,我认为这应该是最日常而又最主动的生之必须性于是,西西弗的神话精神,就注入了世俗真切的含义 负责的活法 为此,我们要顽强而负责地活着人能够顽强不息争取更加好的生存,这大致乃是像动物一样的本能不过人有时会不如动物总能坚韧地活着,却可能在逆境中厌世轻生只是在知道了需要负责地活着时,这顽强的本能才有了比之动物而不一样的内涵。
既然我的生命受过亲人恩惠的滋养,既然我又发明了新的一代,我就不该让她们因我不负责任的生或死而身心受痛苦,生活受损失,我就要负起为她们美好的生存而努力劳作的担子既然我因得到社会同类许很多多的关心、教育和服务才能长成,我就更有责任尽力活着为她们做点事情,而不让这种社会抚育在我身上白白浪费再从更高一层的境界上讲,最令人敬仰的活法,是那些自己人生充满不幸的人,却愿天下人生活充满幸福,并尽自己的努力服务于社会,为大家留下欢愉,也为自己发明了不朽 如此负责之心,才是我们顽强不屈战胜生命种种困厄,发明有意义有慰藉的生存状态的基础证据 潇洒的活法 为此,我们还要辛劳而潇洒地活着西西弗是辛劳不止的,然而又是英勇潇洒的,她执著地和命运抗争,却又并不执著地计较所得所失,仅以无畏的心胸、主动的行动来生存,哪怕一生注定受苦受难一无全部,也从不为此哀叹悲戚,仍然活得畅快坦荡这就是勇敢者潇洒者的生存姿态 我们需要这种姿态当代社会竞争迅猛猛烈,市场经济的大潮把全部的人卷进其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需得活着,就注定要在滚滚红尘中摸爬摔打,只会活得更累更担心我们有大的压力,还会因能力机遇等的不一而得失不一样。
辛勤以后,可能所得比他人少,活得比他人差但我们仍然能够活得自在潇洒其实人的一生能够和动物一样,对物质的消耗需求并不很多的,可是人却轻易欲壑难填,贪得无厌,聚敛无度,并为得失而忧心忡忡凄凄惶惶,因攀比而心急火燎妒怨难平,使人生迷于狭隘充满了自寻烦恼的苦味一旦勘破这种烦恼,就会看到生命从无中来,很快又将归于无,世间名利财货什么能带得了去?只要我们带着人生注定的责任努力奋斗了一场,为自己为亲人为同类做了应做的事情,那么,当我们归于冥冥之际,有关这成功或失败、多得或少得,还有什么计较的意义,又何谓忧虑烦恼,又怎能管得起那很多?撒手西归,去而无憾也!取这种乐天豁达然的姿态,便永远是人生中真正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