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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弟弟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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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弟弟王小波_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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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弟弟王小波 这是王小波的姐姐王征撰写的回忆文字她的弟弟王小波的忽然病逝令万千读者扼腕叹息,而最小的弟弟王晨光仅隔一年又被暴徒杀害,令人震惊书中具体记录了大量有关弟弟和其她亲人不为人知的往事我的弟弟王小波”、“不灭的记忆”、“小波去胶东”等篇,回忆了王小波过去的点点滴滴晨光事件纪实”则具体地记述了王小波的弟弟王晨光殒命美国的曲折故事书中有许多细节,不堪回眸,读之令人心碎这是一本伤痛之书,也是一本旨在解脱伤痛之书 小波去胶东 1973年,小波由于肝炎,从云南陇川病退回了北京在北京待了很长时间,户口还在家中放着,派出所不给上,小波成了“黑人” 那年月的事情真是荒诞目前觉得可笑的事情,那时可真是全家的大事没有户口,就没有粮票油票副食票,小波没有口粮,也不能就业,只能在家中呆着,成了妈妈爸爸的心病 1974年年初,姥姥在烟台市因病去世,妈妈到烟台给姥姥送葬办完姥姥的后事,妈妈去了她的老家———胶东半岛的牟平县水道镇青虎山村这是解放后她再没有回去过的小村子村子里没有了她的直系亲人村里老书记张同亮,当时曾和妈妈一起参与革命,和爸妈尚有断续的联系 1971年,我曾经去过那个村里一次,在张同亮家里住过一晚。

那是个很贫穷的村子书记张同亮家里也是四壁空空,进门就见炕上一张炕席,一种炕桌,别的什么都没有白天被褥都收了起来,晚上睡觉时才舍得拿出来,绝没有多余的我是盖着自己的大衣睡了一晚的 妈妈从青虎山回北京时,请张同亮书记一起到北京一游通过烟台时,住在我家里我那时在烟台毓皇顶医院工作,和秀东结婚几种月了,有了自己的小家我们叫张同亮“姥爷”,那是个挺和蔼挺开朗的老人 张同亮书记从北京回来时,小波跟她一起回来了,说是要去青虎山插队落户 看到小波,我不久乐小波跟我很亲我们俩在家中都“行二”,我是全家五个孩子中的老二,她在兄弟三人中是老二,地位接近;我们俩都是姥姥带大的,性格相似她从小不修边幅,不重物质偏重精神,生活上我能照顾她可是她一种人跟着张同亮去青虎山,我还是很不放心的好在青虎山离烟台也就八十里路,我想我们可以去看她,她也可以常回来 就这样,小波开始了做农民的插队生活到了青虎山,住在张同亮家里户口落在了水道公社刚去时,天气还挺冷,小波去时穿了一件棉大衣,妈妈在北京跟“姥爷”说过,等天暖和了这件大衣就送给她们,到了“姥爷”家,她们就把大衣收藏起来了小波也不好意思讨要,挨着冻坚持到了天暖。

于是,刚去青虎山时,小波是又冷又累又饿再会面时,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是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来了小波是不爱诉苦的,就凭这两句话,我懂得她是受罪了 胶东农村的劳动量是很大的,那里的人是出名的吃苦耐劳,这在小波的 《荷兰牧场与父老乡亲》中也可以读到每天早上早饭前天刚亮就要出早工,吃完早饭出工,吃完午饭出工,吃完晚饭天黑了睡觉父老乡亲们看小波身体不好,出不了大力,不久就安排她到果园里干活 吃饭是以地瓜干面为主,小波吃不惯,常常吃不饱那里离海边不远,张同亮家常常搞来某些海鱼,没有油,就用清水煮着吃也许是便宜货,那些鱼都是臭的小波吃伤了,从此后来,再也不吃鱼 小波的性格是,遇到合适的人,她口若悬河怪话连篇,遇到话不投机的,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小波去云南,是和一帮哥们同窗一起去的,有人跟她侃大山开玩笑,在青虎山她找不到胡聊对象,也不敢乱开玩笑,精神苦闷可想而知她说过,那里的人没有风趣感 好在烟台离青虎山不算远,几乎每个星期,秀东都想措施去看小波,接小波到烟台吃饭聊天她几乎找过所有的朋友,搭过多种汽车去青虎山有时是公安局的绿色布篷的小吉普,有时是工厂里的小卡车,有时是医院里的小汽车,甚至救护车。

有一次实在找不到汽车了,她搭了一辆拖拉机去的我那时怀孕了,秀东不让我去,她自己去小波说,每个星期就盼着星期六 我们在烟台的家里有某些藏书那时我和秀东都在毓皇顶医院工作,秀东和医院图书馆的管理员关系较好那医院图书馆藏有诸多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通过文化革命破“四旧”,居然没有销毁,放在书库里不敢外借也没人去借秀东常去跟管理员混,那管理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顺了不少书回家有罗曼·罗兰的,巴尔扎克的,尚有不少前苏联的故事 小波每次到我家,一头就扎到那些书里,像饿虎扑食,捧起一本书看个没完对她来说,精神食粮比填肚子重要她曾经一本正经地叮嘱我,要好好保存这些书常常是,她坐在地板上,一手捧着书,一手抠着脚,看到有趣处,自己对着书嗤嗤嗤地傻笑我们俩常笑她是“书痴”秀东看她那么喜欢书,就又跑了几次图书馆,竭力地多拿了某些 秀东还想措施结识了水道公社的公社书记,想尽早把小波活动出来几种月后来,小波到水道 当了民办教师 这件事的办成,很费了些功夫公社给了这民办教师的名额,大队把这个名额给了小波可是公文盖章时,公社管文教的干事就是不给盖,找出种种理由说不合规矩秀东为这事跑了两趟水道也没办成,又气又急。

还是张同亮姥爷点破了其中奥妙,她说送点礼吧!秀东就买了两条烟,偷偷送给了那个文教干事果然她痛痛快快地盖了印 12月份,我生了女儿,在家坐月子小波自己来了,还带了几尺红花布我笑小波还懂这些礼道,她说是张同亮姥爷告诉她的,胶东风俗,这是当舅舅的要给外甥女的会面礼 又过了几种月,妈妈来信说,北京政策松动了,小波的户口有但愿报上了秀东连忙去水道想把小波的户口要出来这次又是极不顺利,不知卡在谁的手中,就是要不出来我是又急又气,在家中对着秀东直跺脚 就在这时,牟平县委书记生病住到了我们医院秀东据说了,连忙找主管医生引见,到病房探视,每天泡在书记病房里,一来二去成了朋友后来她陪着县委书记去了趟水道,公社干部们眼见她俩关系密切亲亲热热,不敢再刁难,把户口给了小波秀东说,这叫“借力打力” 小波带着户口回北京了她说胶东的经历让她理解了人世、人性 小波,我想念你 今天清晨我从梦中惊醒我梦到了小波她站在一片黑暗中,我不懂得那是什么地方,仿佛是在宇宙太空中她像此前常用的那样,微微地歪着头,微微地笑着,却没有说一句话我醒了,小波就不见了我躺在床上,继续想这个梦,想这是为什么,想懂得得更多。

想着想着,思路就回到了十二年前 小波的去世对我们是骤然而降的痛击,我们———她的亲人们,谁也不懂得她患了那么严重的心脏病,谁也没料到谁也没想到 小波去世后,我始终陷于自责,我是一种医生,怎么就没看出她有心脏病,就没有给她一点援助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直到十二年后的今天,每当想到这一点,愧疚的心就缩到一起 小波去世后,我读了她所有的作品从她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她懂得自己有心脏病她借一种外甥之口说:“我的舅舅有心脏病,游泳时水深一点就胸闷这肯定说的是她自己的体验她的医学知识是诸多的,爸爸买过诸多医学书,她看过不少跟她聊起天来,没有她不懂得的事情可她历来不谈自己有什么疾病 她有无去看过医生,谁也不懂得她的一种朋友在哀悼文章里说,小波去世前不久曾跟她聊天时说:“我得了一种怪病,快死了朋友把她这话当开玩笑了,直到事情真的发生了,这朋友才意识到,小波当时是认真的这是小波生前唯一的一次向别人讲述她的疾病,却被人当作开玩笑了 小波得的的确是一种少见的心脏病———心内膜弹力纤维增生症这是她死后,通过解剖才懂得的按她对朋友讲的话来看,她已经懂得自己的病了,也就是说她看过医生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对她的亲人们讲过?她没有对她妻子李银河讲过,没有告诉过妈妈,没有对她的姐姐哥哥弟弟们提过一点。

这是为什么? 我一想到小波最后的时光,心就揪到一起那时候的她,就像在我的梦中同样,一种人孤单地待在黑暗中因此,她会写出《黑铁时代》那样的作品那时候李银河在英国,我们都在美国,只有她和妈妈在北京 小波去世前四个月,我来美国前,从烟台到北京住了几天,朝夕相处谈天说地,竟没有发现她有病小波风趣,爱开玩笑,跟她聊天很有趣分别近年,不久又要远别,有诸多要说的,就没有关怀到她的身体我只忙于自己立即要有的行程,没有多想她她那时嘴唇发黑,我应当想到的,可我没多想,只觉得她抽烟太多熏的有一次我们一起搬苹果,她把苹果箱放到肚子下面搬,妈妈说她笨手笨脚,她什么话也没说,目前想来她是心脏不好,搬不动可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我到美国后,有一次小平来,说小波让我打给她我给小波打过去,她却不讲什么,在中长时间地沉默着,我连连问她有什么事,她却不说话那是我与她的最后一次通话 小波小波,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种字也不吐露? 其实这就是她的性格,她的灵魂她宽敞的心灵如此,她懂得说了徒然给亲人添忧,便自己一种人承受这样的心灵是高贵的,她不容许自己诉苦我们一辈子做医生的,阅人无数,更懂得小波这样的人,是很少的。

小波小波,我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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